姥爺臨死的時候給了姥姥一封發黃的信,囑咐姥姥,一定要等他閉了眼再看,不然他會下地獄的。

  姥爺死了以後,姥姥並沒有看這封信,而是鄭重地雙手捧了信把它放在了姥爺的骨灰盒下面。

  這一放又放了三年。這三年哩,老得掉了牙、花了眼的姥姥經常念叨著一句話:「你死了,我還看他做什麼!」

  在一個繁星滿天、月光如洗的晚上,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姥姥要我拿了那封發黃的信,讀給她聽。


丫兒:

 

我回來了,而且馬上又要走了,這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。這一次我終於可以真刀真槍地跟鬼子幹了。

 

 

上前線之前,隊裡給了每人五天時間回來看看親人。

 

 

我哪裡還有什麼親人,我只有妳,丫兒。

 

 

還記得三年前,部隊路過這裡的時候,我要跟他們走,妳裹了一包乾糧,還有妳最漂亮的紅頭金把我送到村口。

 

 

一路上妳只是低著頭流眼淚。

 

 

眼見我隨著部隊走出老遠,妳才追上來,拉著我的衣角說了三個字:「我等你!」

 

 

在部隊的三年裡,我一邊想著打鬼子,一邊想著妳。白天想著妳,晚上夢見妳,只盼著早一天打走了鬼子回來娶妳......

 

 

走到村口我遇見了跩子,他看見我嚇了一跳,說我怎麼又活了。然後他好半天才跟我說,妳嫁給他了。

 

 

我真想揍他,可是,這又怨誰呢?都是小日本害的。

 

 

我不怨妳,丫兒,真的,一點也不怨妳,我只想再看妳一眼,就是死了也死得甘心。

 

 

跩子人好,把我帶去你們家。

 

 

家裡真乾淨,門口種了一顆槴子花,一定是妳種的。屋裡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,灶頭上也是乾乾淨淨的。

 

 

跩子說妳下田挖薺菜了。

 

 

我看著妳家裡的東西就想掉眼淚,這裡的每一樣都和我想的,等打完鬼子和妳在一起過日子的情景一模一樣。

 

 

我要走了。跩子留我再坐一會兒,我說沒時間,其實是害怕讓妳見著了我,惹妳傷心。

 

 

走到村口的時候,我看見了妳,遠遠地看著妳......看著看著眼淚就掉下來了。

 

 

丫兒,我要走了,但我想讓妳知道我還活著,我還喜歡妳。

 

 

我在村口寫了這封信,準備留給妳。可我要是再也回不來了,我不是害了妳嗎?

 

 

要是知道妳過得不開心,我在地下也不會安心的。

 

 

我把這封信給了跩子,還告訴他,除非聽說我死了,才能把信給你。跩子人好,答應了。

 

 

丫兒,我只想有一天,我已經永遠地走了的時候,妳會知道我一直在想妳,一直喜歡妳,一直想娶妳......

 

 

走了,丫兒,別怪跩子,是我逼他的。

 

 

一九四零年秋

 

妳的山哥

 


讀完了信,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姥姥,我早已泣不成聲。

床上的信姥姥用她那游絲般的氣息,反覆喃喃自語:

「他沒死,他沒死......」

我正要把信重新裝回信封,突然看見信的背面有幾行小字:


孩他媽,別怪我,我發了誓的。

 

 

山哥現在在北京,還是一個人,他沒死。

 

 

我想告訴妳,可他不讓我說ㄚ。

 

 

孩她媽,我對不起妳呀!


姥姥走得很安詳。走之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:「孩子,妳有倆姥爺。」






很好看的故事,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。
很久不知道要打什麼,所以乾脆就打這篇給大家看。
真的是一邊打一邊覺得很難受,覺得很令人遺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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