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舊在頭痛中醒來。



時間是中午一點半,醒來後先喝口水,
嘴唇因為吹了一整晚的冷氣而稍顯龜裂,
喉嚨也因為過於乾燥而隱隱作痛,
他進了廁所望著自己分岔的尿柱發呆,
接著撇向鏡中的自己,
浮腫的眼皮下佈滿鮮紅的血絲,
凌亂的頭髮再配上放肆的鬍渣,
「今天好像比昨天又更帥了一點…」他喃喃自語。



胡亂吃了幾口前天宵夜剩下的泡麵,
再灌幾口早已放到沒有氣泡的可樂,
這天的第一餐就這麼打發過。
他蹲下來逗弄在補鼠籠中奄奄一息的老鼠,
「又要開始過一天了阿…」他喃喃自語。
自從三天前抓到這隻老鼠後,
每天第一個講話的對象就不再是睡前抓來關在原子筆蓋裡的螞蟻。



回到房間坐在電腦桌前,推開桌上的雜物,
大概十幾隻蒼蠅、果蠅沖天而起,
地板上三隻蟑螂從數根陰毛旁從容而過,
按下那台一開機就像發動坦克般的老舊電腦,
看完了信箱、瀏覽完每天必看的網頁,
完成了例行公事之後,他拿了包衛生紙放在電腦旁。



嚴重脫線的四角褲已經脫到腳踝旁,
「幹你娘基掰臭的,昨天又忘了洗包皮。」他低聲咒罵。
用指甲刮去一層黃色的垢後隨手抹在桌上,
接著盯住螢幕,
套弄起勃起功能正常但不曾派上用場的陰莖。
「媽的,麻美真是他媽有夠騷的。」他喃喃自語。

隨著呼吸漸漸急促,語調也比平常來得高,
「幹!死騷貨看我怎麼操死你。」
說是要操死騷貨,但也只是左手套弄得更快而已,
連腰都不會動到。



「應該要先泡碗泡麵的,時間剛好。」
三分鐘後,桌上又多了一坨腥臭的衛生紙。
「最近好像越來越稀了…」他喃喃自語,語氣又回復到平常一般的平淡。
他回想最近打槍的次數,
昨天、禮拜二、禮拜一,還有上禮拜情人節後他連打三天,
三天裡一天都打三次。
「塞你老母又掉毛了…」他喃喃自語。
完成人生中的大事後他穿上了四角褲,
拿出了一張稿紙和一支筆,
點了根煙就這樣陷入了沉思。



三個小時後地上多了六團被揉爛的稿紙和二十一個煙蒂,
一頭亂髮已經被他抓得連頭皮都快抓破,
索性用力將桌上東西全部推到地上,
進廚房拿了一罐金門58度,就像在喝白開水似地一口一口灌,
回到桌前打開抽屜,
小心翼翼地拿出之前寫的作品,
一篇一篇、一字一句慢慢看著,
有投出去然後被總編退的、也有沒投出去的,
腦中一直浮現的場景是幾個月來每次總編輯笑著對他說:
「這次你寫的很好喔,很動人!」



又過了半小時,他已經整個人醉癱在地上。
「臭婊子,不是說很動人嗎?媽的每次都退我稿…」他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。
是的,他的稿從來沒被那位女總編輯採用過,
而每次那位總編的說次也都是如出一轍,
微笑地說:「這次也很動人呢!」

後來他投的次數越來越少,
越來越多篇都是自己寫完後便收進抽屜裡,
不見天日。



把最後一口高梁灌完後,
或許是因為沒吃什麼東西又喝烈酒,
一股反胃的感覺在食道蠢蠢欲動,
他跌跌撞撞地到了浴室,
在洗手台乾嘔了幾次未果後抬頭看著鏡子,
這次他沒對自己的長相做出評語,
就只是這樣看著。






鏡子另一端的自己冷冷地說:
「沒用的廢物。」



似乎對這情形感到習以為常,
他沒有回嘴,沒做出任何反應。



看他沒反應,鏡中那位又開口了:
「現在是怎樣,裝癡情喔?裝頹廢喔?」
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講話,
依舊不做聲。



「白痴,你自己也知道吧,她只是在安撫你而已啊,安撫一個沒糖吃的小孩讓他不要靠盃靠木阿。」鏡中人語帶嘲諷。
「還動人勒,笑破我包皮了。」



他低下了頭,像是默認了對方講的話。



「看吧看吧!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有多可悲了。」鏡中人毫不留情地繼續開口。
「抬頭看看自己生什麼衰小樣子吧!還妄想她會看上你喔?」



像是真的要看清楚自己長成了三小衰樣,他抬起了頭看著鏡子。



「也不想想她身邊的男人都是怎樣的,想完你就覺得你自己該挖坨屎來吃了。」
講完後鏡中人瘋狂地大笑。「吃屎啊小子!我說吃、屎、啊!哈哈哈哈哈!」



他看著鏡中那位,呼吸聲越來越大,拳頭也漸漸握緊。



「吃屎、吃屎、吃屎、吃屎、吃屎…」鏡中人邊笑邊哼起了歌,
哼到一半突然停下來,歪著頭說:
「喂!說真的!你應該只是…想.搓.她.的.奶.子.吧!」



他呆了一會,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方會講出這句話,
鬆開了握緊的右拳。



「哈哈幹你娘勒!被我說中了吧!裝三小癡情可憐啊?!還不是就看上那對奶子而已?!」鏡中人又再度大笑起來。
尖銳的笑聲刺著他的耳膜,他感到十分難受,
「別再說了。」他第一次開口。



但鏡中人看來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。
「我想也是啦!你每天都看著她白襯衫下的黑色還是紫色…阿不管啦!總之深色奶罩就是了對吧?你很想要用力的搓揉那對大奶子對吧?是吧是吧?別不承認阿,哈哈哈哈哈…」
整個浴室回盪著笑聲,他耳膜更痛了。



「別再說了。」他第二次開口,右拳慢慢的又握緊了。



「我就偏要說勒你這廢物,這個只會想著她尻槍的廢物,寫那些三流的東西是能幹麻?裝什麼清高阿少在那邊惺惺做態了!你其實很想從後面上她吧?!蛤?是不是啊?」



「你別再說了。」他的呼吸聲又漸漸急促。



「從後面上她一定很爽吧!狠很的幹她然後用力地揉她奶子,這才是你想要的啦!幹她、用力地幹、揉她奶子、再幹再幹、大力幹啊!哈哈哈哈哈…」
鏡中人的笑聲持續刺痛著他的耳膜,
他覺得他頭好痛,右拳已經握得不能再緊了。



然後,



「幹你娘你他媽給我閉嘴阿你是聽不懂喔!!!」
他的右拳向前轟出,鏡子應聲碎裂,
就跟他理智一般碎了一地。



滿地的鏡子碎片映出無數個自己,
無數個鏡中人同時開口了:
「看看你多沒有用,她現在躺在哪張床上呢?」
「衣服被哪個贏你太多的男人給脫了呢?啊…黑色蕾絲奶罩已經脫下來了…」
「她穿著黑絲襪耶!是不是很想幹這騷貨呢?」
「這男的懶趴還真大,看看你輸多少?」
「啊…這奶子晃得真兇阿…」
「叫聲真浪真好聽耶!」



他的眼睛越睜越大,慢慢的充滿血絲。



在他耳中,無數的話慢慢變成了一句句: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
「你沒有用,你幹不到。」…



「閉嘴阿!」
他跪著一拳又一拳地往地上的鏡子碎片轟去,
「幹你娘!」「幹你娘!」「幹你娘!」
一拳又一拳。

他一定要把碎片都打成粉末,
這樣就不會再聽到鏡中人靠盃的話了,
他心裡這麼想著。






不知道過了多久,鏡中人的聲音慢慢地消失。

他起了身,甩了甩滿是鮮血的右手,
「幹,見骨了。」他喃喃自語。



這是他打碎的第三面鏡子,






回到房間的桌前,
他開始動筆寫著下一篇作品,
專注地像是剛剛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,
唯有紙上的血跡為剛剛的理智斷線做了見證。



我想你跟我一定是身在外太空中的兩顆行星,
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不管我多大聲呼喚你,
永遠無法藉由介質傳遞我的感情,
你的視線永遠不會在我這裡,
永遠都看著別的光明。






「就像我再怎麼寫,也寫不進你心裡一樣。」
他一邊寫著,一邊喃喃自語,
一邊想著她說:「這次也很動人呢!」



「其實只是篇三流故事吧。」他喃喃自語。


寫完以後,他打開抽屜把這篇收了起來,
看來這篇依舊不見天日。
「明天再去醫院看手好了。」
看著還沒止血的右手,他喃喃自語。



時間是午夜兩點半,
他躺上床抱著一個人大的抱枕,

「那,待會見。」閉上眼,他喃喃自語。
床上的血漬越來越大片,接著他就睡著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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